【試讀】《林中祕族》－柳原漢雅

 

《林中祕族》
The People in the Trees

作者：柳原漢雅
譯者：陳榮彬
出版社：大塊文化

　　一九五○年，叫諾頓‧佩利納的年輕醫師參加了一趟人類學研究之旅，前往密克羅尼西亞地區的某座島嶼，任務是尋找一個傳說中的神祕部落。科學家們達成了任務，不但找到神祕部落，還發現一群被他們稱為「夢遊者」的森林居民，這些島民的壽命很長，但心智退化的問題愈來愈嚴重。佩利納懷疑那些人會如此長壽，是因為吃了一種稀有的海龜；他殺了一隻海龜，把部分龜肉走私帶回美國。他設法證明自己的論點，成為舉世聞名的科學家，還獲頒諾貝爾獎，但他很快就發現，海龜肉雖有神奇效用，也會讓人付出可怕的代價。情勢很快就失控了，他內心的惡魔開始占上風，毀了他的人生。

　　《林中祕族》講的是諾頓‧佩利納的一生，從充滿孤獨與失落的童年，到他轟動全世界的發現，以及之後的墮落。這本「回憶錄」寫於獄中，由他的研究助理編輯、作註。日裔美籍小說家柳原漢雅出身夏威夷，這部處女作摧毀神話、現實、超現實之間的界線，向上一世紀的兩位大師致敬──納博科夫與康拉德。




感想：

雖然沒有人被謀殺、沒有人被凌虐，但《林中祕族》無疑是一本驚悚小說。它嘗試揭露的不是單單幾個人的罪過，而是探討整個社會、整個人類世界，在面對未知文化和科學上的執著，究竟是一種貪婪還是對夢想的追求？而這份追尋又該不該被定義為錯誤？

整本小說就是主角諾頓‧佩利納的回憶錄，他是一名醫師與科學家，年輕時曾參加過一趟前往神秘部落的人類學研究之旅，並因該趟旅程中的發現而聲名大噪、更獲得諾貝爾獎，但晚年卻因罪入獄，並在獄中寫下這本回憶錄，交由他的研究助理編輯作註。

回憶錄中詳細描述他的一生，從諾頓‧佩利納看似普通實則疏離冷漠的童年開始，因為姑姑的啟蒙而對醫學產生興趣，但進入醫學院就讀後，卻覺得自己與其他人格格不入。當他正對未來感到茫然時，偶然被邀請參加探訪神秘部族的人類學研究隊伍，也因此改變他的一生。

整個故事的重頭戲自然是佩利納在小島上的冒險過程，作者的敘述手法非常鉅細靡遺，很具有文學的細膩感，但一行人對部落文化的觀察和探討，又不失研究文本的真實感與紀錄感，讓人感覺既像在讀小說、又像在看真的存在的田野調查紀錄。

而這個部份也尤其讓我深深著迷，他們在小島上的一切都充滿未知的神祕，各種奇妙詭譎的物種、原始駭人的生活方式和習俗儀式，都讓人深深投入到這個故事裡。即使我頭上的日光燈熠熠生輝，但讀著這本書的我卻彷彿置身幽暗密林中，連空氣都變得潮濕而黏膩，情緒跟著不安與迷惘，完全不知道接下來又會出現什麼詭異的人事物。

佩利納一行人在這趟旅程中，除了提出在人類學上相當重要的觀察紀錄，他們更察覺該部落族人壽命較一般人類長許多，並在抽絲剝繭下發現他們長壽背後的秘密，但他們也同時發現若要長生不死，人類需付出的代價比想像中還要巨大且駭人。而從整個故事來說，為了將這個發現公諸於世，不管是探險隊和佩利納、還是神祕部落與該王國，也都付出了比他們想像中還要龐大而慘痛的代價。

值得一提的是佩利納，他因為自身對未知醫學領域的狂熱好奇，本想親自嘗試長生不老的秘密、並決心接受未來一切可能發生的悲劇，不過最後一刻卻打消念頭，決定改以科學方式來實驗分析。但是他未來本將遭遇的一連串悲劇，並沒有因為他的及時停手而改變，反而以不同方式降臨到他身上。

佩利納沒有為了換取永生而喪失心智，卻因為追尋永生的秘密而越陷越深、最終賠上一生，他追求的東西除了醫學和科學上的未知，從書中某些幽微而點到為止的自述中，讀者更可以猜想到，他同很多人一樣、窮盡一生在追逐著「愛」。

從這個角度上來看，他和那些追求長生不老的人一樣，都是因為永遠無法滿足的「慾望」和「追求」而毀掉人生。而反過來說，人類又因為自身永遠無法滿足的「慾望」和「追求」，毀掉了多少東西呢？

其實剛開始讀這本書的時候，看到塔倫特的哀愁和擔憂、看到佩利納的聲名大噪，大概就可以猜想到小島未來的景象會讓人多麼不忍卒睹，但真正看到被毀於一旦的文化和自然環境，還是很讓人覺得傷感。作者沒有用譴責的態度描述這一切，佩利納老年後看著這一切仍舊沒辦法答出一個對錯，就連塔倫特也無法斬釘截鐵的指責佩利納，畢竟文明與自然的界線實在太難定義，誰又有資格決定這一切的尺度呢？

讀完這本書之後稍微查了點資料，才發現原來整個故事架構竟是改編自真人真事，佩利納的人物雛形出自70年代的諾貝爾科學家 Carleton Gajdusek，他從因為在巴布亞紐幾內亞原始森林的部落中發現一種特殊疾病，獲得了1976年的諾貝爾醫學獎。他曾領養了數十名巴布亞紐幾內亞的男童，並因為被控告性侵而入獄。

我自己則有個很奇妙的聯想，這個故事一切的秘密起源於海龜肉，而有個情境猜謎（Situation puzzle）遊戲也正好以「海龜湯」這個俗稱為人所知，且之所以會有這個別名是因為其中一個經典題目：一個男子吃完海龜湯之後就自殺了。

能讓人類長生不老卻也帶來悲慘命運的海龜肉，和旨在讓人找出事件背後的原因、從一個一個問題中推敲出詭異神秘的答案的遊戲，不知為何總讓我覺得兩者之間有很神奇的關聯和巧合啊。

2015/10/31


＊　本書感謝大塊文化提供試讀。